我和食物的故事|玉笏:将万物连接,我们可以无为…
播/诗琦 音乐/《Lilia》
插画/诗琦
玉笏的懒,在圈里是出了名的。
懒得花时间花精力在做饭上,她说,我拼的是食材好,随便怎么弄弄都好吃。
懒得花时间花精力在精耕细作上,她说,就让大自然把土地接管了吧。然而她的土地,却以无比的诚恳回报了她。
怎么听都怎么凡尔赛。
我和玉笏都极为尊重的农耕老师阿喜说:现代人类的忙碌是自取的……其他万物的工作,人类都要做。将万物连接,我们可以无为。天不会少给,是我们不会收……
玉笏,在苍山脚下一片50亩的土地上,用8年力排众议的“懒”证明了老师的话。
而这个懒,在我看来,是尊重、是求真、是无为的智慧。
归零是结束,也是开始
玉笏的农场叫归零园,事实上,这10年,她不但在物理意义上回到了乡村,回到了土地,也在精神意义上,回到了故乡,回到了本初。
归零是结束,也是开始。
10年前,她是江西一家医院的妇产科医生,拿着手术刀,在完全无菌、无机的手术室里,迎接着一个个新生命的到来。
那时候的玉笏,极爱干净,在医院,她会一直戴着手套,连进病房拧门把手这个动作,都是用胳膊肘完成的,身上的工作服也要单独、亲自清洗。
由于长期处在无菌环境,玉笏几乎对市面上销售的所有护肤品都过敏,她索性不擦,或者就自己做护肤品。
然而,二十多年的医院一线工作经历,却引发了玉笏比常人更多的思考:为什么医院、医生越来越多,却始终跟不上病人的增长?为什么各种癌症,三高病人,还有其他怪病越来越多?而在她刚学医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切并不是这样。
所以她萌生了要在山里找块地的想法,希望有一天能过上自给自足的小农生活。2012年年底,在朋友的热心帮助下,玉笏和先生来到了湖南湘潭一个小山村,租下了5亩地,准备开启他们的田园农耕退休生活。
不过,她很快就发现,这里因为农药化肥除草剂的无度使用,已造成了很严重的水污染,村里不到半年时间,就有六七个死于肝癌、胃癌、肺癌的中老年人,“特别恐怖,我以前以为环境污染主要是工业污染,但这一次我才强烈地意识到农业污染甚至更可怕。”就这样,玉笏决定离开。
2013年,玉笏夫妇辗转来到大理。这一次,她有了很清晰的目标:要在远离湖泊河流的山坡上找地。经过了近一年的寻找,2014年5月底,在办完了各种租让手续后,玉笏和其他几个股东一起,正式成为“大理新地主”。
让大自然把土地接管…
采访玉笏的时候,正是她收获大马士革玫瑰花的农忙时节。这些鲜花会被她制成玫瑰花茶、玫瑰纯露及其他护肤品。
大马士革是所有玫瑰中的极品,汲取了一年的天地精华,只在4月中至5月初盛放。为了最大程度地锁住花香,采集到最高品质的花朵,所有采摘工作通常都是在早晨6:30-9:00之间完成。我们也在早晨8点前赶到了归零农场。清晨的阳光将苍山和万物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,大马士革玫瑰花也在这样的光线中散发着阵阵幽香。
6年前,玉笏按照行距2米,株距1.5米,种下了这些玫瑰。拥有如此阔绰间距的大马士革玫瑰花田即使在生态圈也是罕见的。所以你可以看到每一个枝条都那么自由舒展,每一朵花都那么优雅从容。
在玉笏看来,植物和人一样,需要连接,也需要独处。当它们不需要花太多力气去争夺生存空间,不需要太内卷时,便可以充分地成就自己。
玫瑰花下方,是与它共生的各种杂草。玉笏说,这块地每平方米内应该有几十种杂草,若杂草太单一,就说明土地还不够健康。
她指着农场边缘的一小片土地说,“你看那块地就很明显,以茅草居多,同一时间种下的玫瑰相比这边也比较弱小。其实土里什么样的种子都有,土壤到了什么程度,适合什么种子发芽,就会长什么植物。茅草是先锋植物,它根系发达,可以破土,起到松土作用。等土壤更健康了,其他杂草就会生长起来。”
玉笏让我们用脚去感受两块地的不同,果然那片长茅草更多的玫瑰花地,土地更硬。而杂草丰富的土地,脚踩下去是松软的。
问玉笏,那一小片相对贫瘠的土地是否可以用些天然肥?她答:“用肥的确会提升植物的生长速度,但用肥多了,虫害、病害都会起来。我们的做法就是控制草的高度,不影响玫瑰的光合作用。割下来的杂草直接还田就是最放心的绿肥。”
正气内存,邪不可干
这几年,随着对土地、对生命的理解逐渐深入,玉笏也开始学习中医。
她发现,她所遵循的自然农法,其实与中医视角下的人体和疾病是同一套逻辑,“土壤和人体一样,都有自我修复能力,甚至比人体更强。所以我们种地,不会关注虫和病,只关注如何让土壤更健康。跟人一样,正气内存,邪不可干。土壤健康了,就不会有病虫害。”
在不知道用什么具体办法让土壤更健康的时候,玉笏的选择就是用时间换空间,相信土地的自愈力,尽量减少对它的干扰——这也是懒人农法的核心理念。
想清楚了这些道理,玉笏的心也宛若有了一根定海神针。大理传统的农耕风格是精耕细作,插秧也要拉线,种地跟绣花一样。村里有位种了一辈子地的大爹,看见她的地实在不能忍,就苦口婆心地劝她拔草。玉笏反问大爹:那你们以前种地挣钱不?大爹想了想说:好像也不怎么挣钱。玉笏则机智地跟上:那就让我试试嘛!“不管是农业圈还是医疗圈的朋友,都曾对我嗤之以鼻,但我还是坚持了下来。”这,便是玉笏的英雄主义吧…
她曾不无遗憾地跟一位农耕老师说:当时考大学时,差点报了农学院,可惜后来学了医。结果老师回:幸亏你学了医,否则头脑会被彻底禁锢住,就没有了现在的天马行空。
这6年来,她的大马士革不仅没有生过病,馥郁纯净的高品质出产,也让玉笏有了稳定且不错的经济收入——玉笏以农场出产的玫瑰花,天竺葵,迷迭香,薰衣草等芳香类作物为原料,提取精油和纯露,以做手术般的严苛态度,研发了一套纯天然护肤系列,这几年风行生态圈。
我们就是我们吃的食物
归零农场也是惨遭遗弃的大树小树的收容所。农场有苹果树、梨树、桃树、枣树、石榴树、樱桃树、枇杷树、核桃树等20余种果树,“有些树是村子里的人盖房子不要的,有些是种得太密或嫌品种不好淘汰的,我统统收留。我不在乎树的品种,我相信每一棵树每一个果子都有它的价值。而且真正在树上自然成熟的果子口味也不会太差。”
这几天恰逢归零农场的几株云南老品种樱桃进入成熟期,玛瑙般的果子滋味浓郁丰富,每一粒进嘴,都是全身心的欢呼。
玉笏指着几排李子树说:“这些也是被遗弃的李子树苗,我就都拉来种到了这里,前期给它浇浇水,活了之后就不管了。前三年,结的果子又硬又酸又涩。心想,也许就这品种吧。哪想到了第四年,果子却突然变得非常好吃。”玉笏把这个过程叫做果树的戒毒期,因为从小树苗开始,就给它用肥、用药,突然到了归零农场,什么也不给了,它就必须发展出更强大的生存能力,所以到第四年才恢复了本性。
由于这些年一直吃纯净的食物,加之玉笏本身的饮食口味就比较清淡,所以她也发展出了一个独特的能力:但凡用过农药、化肥、除草剂等化学物质的水果蔬菜,玉笏吃一口就能鉴别出来。我也称她为人体农残检测仪。
“植物在生长过程中,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宇宙间的信息,肥料,农药,还有环境中的其他信息,都会接收到。残留在食物里的信息,也就进入我们身体、成为我们的一部分。所以我们就是我们吃的食物。”玉笏说她的回归田园,并非因为情怀,她也不是那种哭着喊着要种地的人。仅仅就是想给自己找一口干净的食物,想生活得更有品质,出发点很自私。
我们对待自己的态度,又何尝不折射着我们对待他人和其他生命的态度呢?当关注到自己的需求时,推己及人就好了。当关注到生命最本质的需求时,拓展到更多的生命就好了。人,植物,动物,都一样。
我们拿钞票在投票农民的种植方式
刚租下农场的时候,它是农民嘴里标准的卫生田:用了三十年农药、化肥,除草剂。地里没有有机质,没有蚯蚓,没有微生物。干净到除了农作物,什么生命也没有。
而农业又是一个大投入,慢产出的产业。所以玉笏说一定不能急,“如果我有10万元,那我只会做1万元的事。心态决定了事情的走向。拿到这样的地,必须是玩儿的心态。就像治病一样,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。土地这30来年,被破坏得很厉害,病得很重,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恢复正常。所以不能着急,一旦着急,就会琢磨如何让它有很好的产量,想赚钱。那就没办法保持初心了。”
另外,玉笏也从来不会说农民不应该用药、用肥,“他首先要生活下去,他没有义务为消费者提供最高品质的食物,因为价格不由他定。消费者是拿自己的钞票在投票农民的种植方式。如果大家都能接受歪瓜裂枣,他就没有必要用化肥农药了。”
的确,我们的食物如何被种出来,取决于我们如何看待食物,如何消费食物,我们的满足感又来源于什么?一颗纯净成熟的果子,也许没有饱腹,但却令人充满幸福。一堆垃圾食品入肚,也许已经吃撑,却还是想吃点什么…
人命关天的工作
玉笏是我来大理最早认识的生态农人,也因为价值观的接近而成为好友。
有时常常会想,从科学主导的医学领域到向大自然学习的自然农耕;从人可以改造万物、发明一切的西医逻辑,到臣服于天地宇宙运行规律的中医思维,玉笏的人生不是转折,而是反转。
也许是“物极必反”这一宇宙意志,早一步在玉笏身上得到了验证吧——看见并经历无机世界里极致的干净和科学世界里极致的恐怖,唯一能做的只有归零,只有反转。
放下手术刀,拿起镰刀——从之前忙碌到可以瞬间把饭扒到肚子里的食不知味,到如今 farm to 嘴巴只需要3秒钟的满足开心,世界在玉笏的眼里完全变了模样。
以前,她觉得无机是干净的,她不能脱掉手套去面对自己的工作;如今,她可以随手摘个草莓就丢进嘴里。她说:沾点土无所谓,只要不沾化学物质,就不觉得脏。
之前,她从事着人命关天的工作,如今,又何尝不是呢?
不同的是,过去,她的工作是逆转自然,改造自然。今天,她直接把自己活成了大自然的一部分…
食材
野生水芹(可用西芹替代),生姜,温开水
做法
1 水芹菜洗净,切段,生姜切片
2 料理机里放入以上食材,加温开水,打成汁即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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